晋人笔法,裹锋与绞转相同( 五 )


笔法的重要性,甚至出现令人捧腹的传说,钟繇找韦诞苦求笔法,“自捶胸三日,其胸尽青,因呕血”,韦诞铁心不与,只有等到他死,钟繇才“阴令人盗开其墓,遂得之” 。(宋陈思《秦汉魏晋四朝用笔法》)这种阴损的办法不足取,但我们很快注意到钟繇对笔法的关注,这种关注很难说是无关痛痒的心血来潮 。不光如此,古人还煞有介事地将书法的传授进行排列,如汪珂玉在《珊珊网·书品》卷24中就有一篇《传授笔法人名》:
盖自蔡邕授于神人,而传之崔瑗,及女文姬,文姬传之钟繇,繇传之卫夫人,夫人传之王羲之,羲之传之献之,献之传之外甥羊欣,欣传之王僧虔,僧虔传之肖子云,子云传之智永,智永传之虞世南,世南传之欧阳询,询传之陆柬之,柬之传之侄彦远,彦远传之张旭,旭传之李阳冰,阳冰授徐浩、颜真卿、邬彤、韦玩、崔邈,凡二十有三人 。书法之传,终于此矣 。
我们可以对这段记录横挑鼻子竖挑眼,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,即是笔法传授的中绝就意味着“书法之传”的终结 。这是意味深长的,笔法的重要性之于书法,简直是毁灭性的 。
那么,真正被古人魂牵梦萦的笔法究竟是怎样的?它又怎样失传了呢?下面就是我们要讨论的内容 。
先谈第一个问题,古人所说的笔法究竟是什么?在这方面,南京孙晓云女史所作的探讨极富意义,邱振中教授对古今笔法演变的若干规律的归纳也颇有见地 。下面就让我们“请循其本” 。
古代的执笔法在唐代书家韩方明的归纳中,可以分为五种,即“执管”、“扌族 管”、“撮管”、“握管”、“搦管” 。所谓的“执管”,“既以双指苞管,亦当五指共执 。其要指实掌虚,钩、扌厌 讦、送,亦曰抵送,以备口传手授之说也 。”(韩方明《授笔要说》)这种执笔法,是用拇指与食指、中指与无名指双夹笔管,是我们平素最熟悉的执笔法,也是被历代出家奉为“经典”的执笔 。
其余的如:“扌族 管”,是“五指共拙其管末,吊笔急疾”,然“全无筋骨,慎不可效”;如“撮管”,实际上就是抓笔;如“握管”,为“捻拳握管于掌中”;如“搦管”,实为拇指与其余四指共执笔管 。这其余的几种,不是世俗用笔,就是“非书家流所用” 。
谈到了“经典”执笔法,不得不谈“拨镫法” 。在唐代陆希声看来,“笔法凡五字,扌厌 、押、钩、格、抵,谓之拨镫法 。”南唐后主李煜在《书述》中将这一说法归纳得更细腻,并有详释 。实际上,我们在这里想要解决的,无非是“拨镫法”与“扌厌 、压、钩、格、抵”的关系 。
在孙晓云的考察看来,这种针对“经典”执笔法的所谓“镫”,实为笔,“拨”实为拇指、食指、中指执笔管的一种反复来回动作,这种捻管的动作总会令笔管转动 。这个动作的形象之处,正在于匈奴人骑马的办法,即将马头引出的两条绳索系于左右两镫,用双脚来控制马头的左转右转,空出两手来拿武器 。而这个动作放到执笔中,就可以这么认为,拇指为左镫,其余四指为右镫,笔在指掌中纵横进退,悉听指挥 。
那么“扌厌 、押、钩、格、抵”又与这个形象比喻的执笔法有什么关系呢?孙晓云认为,用“双苞”的经典执笔法左转,“笔杆就从拇指的上节根部转至顶端,必由食指中节使力,令笔杆稍向左倾,此时的掌心稍朝下,呈扌厌 笛状,故为扌厌”;如右转,则:“笔杆从拇指的顶端转至上指节根部、拇指使力压,故为压;此时掌心稍朝上,笔杆稍向右倾,因拇指呈画押状,故又为押”;“钩,无疑是令中指向下,钩起时,无名指与小指朝上,便为格”;“抵”,则是抵销的意思 。也就是说,扌厌 、押是指“双苞”经典执笔法的左右横向转笔,钩格则是纵向的上下来回,转笔到尽头,必然往回转笔,这一左一右、一上一下的用笔,正是作用相反的一对矛盾 。这种“双苞”执笔的办法,最适合转笔与对笔管的控制,而古来已有的“永字八法”,欧阳询的“三十六法”、李煜的“七字法”等等,都不过是大同小异,各人根据自己的经验与体会归纳出一整套用笔的办法,但中心只有一个,即是论述转笔的技巧与办法 。所以所谓的“笔法”,即是“以右手经典执笔法有规律地来回转动毛笔,令笔画纵横自如的方法” 。(孙晓云《书法有法》)简单地说,用这种办法写出来的字才叫“书法”,而这种写字的办法就被称之为“笔法”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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