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辛弃疾 瑞鹧鸪·乙丑奉祠归,舟次馀干赋】乙丑奉祠归1,舟次馀干赋2 。
江头日日打头风3,憔悴归来邴曼容4 。郑贾正应求死鼠5,叶公岂是好真龙6 。
孰居无事陪犀首7,未办求封遇万松8 。却笑千年曹孟德,梦中相对也龙钟9 。
注释
1乙丑:即开禧元年(1205) 。奉祠归:这年三月,朝廷以辛弃疾荐人不当为由,将他降两职 。六月,改差知隆兴府 。人未动身,朝廷又撤回新命,另授予一个“提举冲观”的空衔,实际上是将他罢官遣返 。奉祠归,指得到提举宫观的空衔后回江西铅山瓢泉隐居 。
2舟次:船只停泊 。馀干:县名,今属江西 。
3打头风:逆风 。俗称“顶头风” 。
4邴(bǐnɡ丙)曼容:西汉时人 。《汉书?两龚传》说他:“养志自修,为官不肯过六百石,辄自免去 。”这里作者以邴曼容自比 。
5郑贾求死鼠:郑贾为先秦寓言中的人物 。据《战国策?秦策三》:郑人称未经雕琢的玉为“璞”,周人称宰杀了但未经腊干的鼠为“朴” 。周人怀朴到郑贾处,问要不要买朴,郑贾说“要” 。不料周人“出其朴,视之,乃鼠也 。”郑贾见是活鼠而不是朴,就不买了 。作者用这个寓言,意在讽刺南宋朝廷但求抗金的空名,不务抗金之实 。
6叶公好龙:汉刘向《新序?杂事》:“叶公子高好龙,雕文画之,于是天龙闻而示之,窥头于牖,施尾于堂,叶公见之,五色无主 。是叶公非好龙也,好其似龙非龙也 。”作者用这个寓言,也是讽刺南宋统治者好空名而不务实 。
7“孰居”句:《庄子?天运》:“孰居无事,推而行是?”《史记?张仪列传》所附《犀首传》:“犀首者,魏之阴晋人也 。名衍,姓公孙氏 。”又该书《陈轸传》:“陈轸使于秦,过梁欲见犀首,??犀首见之,陈轸曰:‘公何好饮也?’犀首曰:‘无事也 。’”这里化用《庄子》和《史记》语,是说自己今后没什么事可做了,只有像犀首那样成天饮酒 。孰,谁 。
8“未办”句:意谓这辈子未曾取得封侯之赏,只好到山林里去接纳万松为友了 。
9“却笑”二句:意谓曹操所作《龟虽寿》中虽有“烈士暮年,壮心不已”的豪语,但我与他梦中相遇,发觉他也和我一样,已是老态龙钟的衰翁了 。孟德,曹操的字 。
赏析
这首词是开禧元年(1205)秋天作者自镇江罢官西归途中所作 。这是他人生道路上的第三次、也是最后一次罢官归隐,心情之抑郁悲愤可想而知 。词为停船于馀干时所作,这里离他任职之地镇江已经很远,而离其故居瓢泉———也就是他生命的归宿点已经很近,因此词中伤时怨世之感十分强烈,并充满了老境颓唐的悲哀 。《瑞鹧鸪》这个词调,其字数、句数、平仄和押韵等要求与七言律诗一个样,所不同的仅仅是从中间剖分为上下两片 。
本篇即像是一首七律 。首联破题,自述从水路而归及归途中的心态 。出句状水路之艰险,兼以“日日打头风”比喻自己在政坛遇到的一连串打击;对句以深谙进退出处之道的汉代高士邴曼容自况,兼取其辞官为“养志自修”之意 。次联用典故讽刺时政,将朝廷对抗战派(包括作者)的排斥打击比喻为郑贾弃活鼠和叶公怕真龙,可谓切中时弊,入木三分 。第三联,预想自己此后与山林诗酒为伴的暮年生涯,语调十分悲凉 。尾联引曹操以自嘲,见出内心的愤懑与感伤,含不尽之意于言外 。全词联缀典故,以律诗的抒情方式结构成篇,真实而生动地剖露了作者作为一位失路英雄暮年的心路历程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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