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爷是在我高考那年去世的 。
在我有记忆的时候,他已然不怎么说话了,走路已经缓缓摇晃,假牙也需要用自己颤巍巍的手抠出来 。
在呆在老家那段很短的时间里,我时常忽略他 。
【梦见给爷爷烧纸钱是什么意思 女人梦见烧纸好不好】
高考完的那个冬天,是我第一次去给他烧纸 。
可能因为是冬天的缘故 , 那次的人没有很多 。五六个人,只有我一个小姑娘,其他都是大老爷们 。
大伯、叔叔们,还有爸爸,把买来的纸钱堆成一堆儿,用打火机引燃 。
人们心照不宣地跪下,爸爸边跪着,边拿着长棍捅着纸堆 , 以便让火燃烧得更旺盛 。
我纠结一会儿,莫名难过的害怕,跟着跪下了 。
我不知道,现在18岁的孩子们,有谁真真切切地跪在过土地上,不是柏油马路,不是家里反光的地板,而是种着一排排整齐庄稼的泥土地上,在一位亲人的坟堆前 。
膝盖挨住大地的那个瞬间 , 是能催出你的眼泪的 ,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一两百块钱是裤子这么薄,原来土地这么硬,原来我的膝盖骨头的形状是这个样子的 。
大老爷们的絮叨仅仅总总只有那几句话,更多的时候是沉默的 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那堆纸钱快烧尽了 。大家都起来了,站起来的我还是紧盯着那团火,不知为什么 , 就是挪不开眼 。
爸爸弯下腰拍拍我的膝盖:“让你奶奶看见 , 又得说了 。”
今天,来了许多人 。都很眼熟,惭愧的是,我并不知道他们是谁 , 并不知道该怎么叫人 。
要启程的时候,奶奶和姑姑都不叫我去,我倒也真的不太想去,还想着构思我的小说呢,当然,这些只是在心里想想 。
后来爸爸来了,我搪塞着 , “你咋不去?”突然感觉,我没有什么像样的理由,我也没有什么资格不去,我只是仰仗着奶奶的疼爱想要侥幸辩解不是我不愿意去的,而是有人不要我去 。
这个时候的我,完全忘记了上次烧纸时候的虔诚 。
纸堆再次燃烧的时候,表姐跪下来,我也跪了下来 。
大姑:“爹,给你烧钱儿了,别接济家里边儿了,给你烧这么多钱还老去家里边干嘛 。让娘身体壮壮嘞,别让**(表姐名字)光做梦了,给你这么多钱,晚上老去家里干啥呀……”
老姑姑:“老哥哥,给你烧钱了 , 别省着啊 , 到时候就又给你送了 。”
小姑姑腿不好,很挣扎着跪下了,她抿着嘴,我以为是疼着难受,仔细看了看,是在哽咽 。
以前我心中的姑姑只是姑姑,今天发现她原来还是我爸爸的姐姐,我爷爷的女儿;以前我心中的老姑姑只是老姑姑,今天发现她原来还是我爷爷的妹妹 。
焰火浓浓烧着很是熏人,热腾腾爬上脸颊,把冬天的尾巴驱赶得一干二净 。
任何有感情的人,在这种时候,他的理性永远无法战胜周围人的情感氛围 。
生物学宣告了死亡,为什么爷爷还会在夜晚爬进亲人的梦 , 让他们整夜整夜无法入睡?
肉体灰飞烟灭,为什么这里有一群一群的人,在坟墓前倒上啤酒,撕开零食,撒成一圈去祭奠?
农村的人没有什么信仰,他们只是单纯地真心实意地履行这个延续很久很久的乡俗 。
这里的人们说,死去的人如果走的不安稳,会在某个夜晚,找上门 。
人们到底是否能操纵自己的梦境?我从没有一次梦到过爷爷,但是他的模样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。
现在 , 周围的人们在忙忙碌碌的招呼着亲戚们,那些因为给爷爷烧钱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亲爱的人们 。
而刚刚那段烧纸的迷乱心情仍然缠绕着我,只能安生的坐在旁边写下这篇文字 。
爷爷,今天我们吃的是饺子,他们聊的很开心,开了一瓶酒 。我坐在院子里,天空很蓝很蓝,吹着微风,给你写信 , 不过你应该不认字吧,那就听我在心里念给你听 。
初中的时候,回老家,汽车行驶在小路上,田地里稀稀疏疏闪耀着彩色的光芒,我问表姐:“那些五颜六色的是什么?”“哈哈,那是坟,那是坟 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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