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代女作家白落梅散文 曲径通幽处

有时候,也想学某位僧者,在红尘中禅定 。晨起时,泡一壶清茗,点一炉熏香,在窗明几净的课堂静坐 。看一盆文竹淡定心弦,一只鸟雀栖在窗边,不鸣叫,似在遥想某个远方的故知 。待到茶凉却,香燃尽,我心绪一如初始,并未参得什么,但我深知,这个过程没有纷扰,不思尘念,就是一种禅定 。
并非一定要是佛门中人,或是居士,才可以参禅悟道 。人生原本就是一册禅书,每个简单的章节,都蕴藏深刻的玄机,而每段繁复的过程,也不过是一些简洁的组合 。我们总喜欢抱怨自己的庸常,却不知,一颗平常心才能参透深邃难懂的人生 。真正的禅书,是众生都可以读懂,一个平淡的词句,可以启发出深刻的道理 。生活若禅,用禅心来宽容一切,苦闷必然会随之减少,而闲淡则会萦绕在身边 。
记得年少时读过一句诗:“曲径通幽处,禅房花木深 。”那时候,对禅的向往,是一种超脱遁世之念 。只觉远离万丈红尘,避开世俗纷扰,就是禅者之心 。世间之人当居闹市之内,而僧者则该寄身于深山庙堂 。若将之寻找,必然要穿过幽深的曲径,禅房隐藏于花木丛林处,不为俗世干扰 。历来古刹庙宇,建在深山崖顶,是为了让僧者可以在大自然中静坐参禅,和清风白云一起修炼,与花木虫蚁共悟菩提 。黄卷青灯是知己,晨钟暮鼓是良朋,唯有耐得住清贫和寂寞的人,才会深知人生苦乐 。
古来亦有许多高僧尝过禅林孤寂,选择出尘入世,在最深的红尘参禅 。秦楼楚馆亦可以成为菩提道场,歌舞是梵音,酒肉作素食 。那是因为他们的心早已清净若水,再无任何的欲求可以将其困扰 。人生若流水,心在流水之上,身处流水之下 。年华流逝,一去不回,而思想却随光阴沉淀,愈积愈深 。一个不受物欲捆缚的人,才可以超越自我,度化别人 。
【当代女作家白落梅散文 曲径通幽处】许多僧者,最开始的修炼坐禅,也许是为求自我解脱,离尘避世,难免有消极的思想 。到最后,被经文中的禅理感化,便忘却自我的存在,而心系芸芸众生,只想将众生从苦难的尘网中解救而出,让他们懂得,任何的眷念、难舍都是自寻烦恼 。所谓因果自偿,尘网之中,处处皆是荆棘,若不动,或则不伤,若挣扎,则伤痕累累 。静,可以摒除一切执念;善,可以化解一切罪恶 。
其实“曲径通幽处,禅房花木深”只是给深陷俗世之中的人,一种幽清的意境 。他们曾经对繁华深信不已,之后必定会对清淡另眼相看 。就是如此,你当初为情感执著不悔,到最后,会发觉所有欲生欲死的情深都不值一提 。人生的书卷填得越满,心就越空 。日子就是这样,送走了今天,又怀想着昨日,还在期待明朝 。我们一直以为的归宿,原来也只是驿站,那么多仓促地聚散,像是流云一样,来来去去,没有安定 。
后来知道,写这句诗的人叫常建 。唐代诗人,但字号、生卒年均不详 。中过进士,却一生沉沦失意,来往在山水之间,其诗意境清迥,语言简洁自然,造诣独特 。这首《题破山寺后禅院》因其幽深的禅意,超远的境界,而深受世人喜爱 。想象一个清凉的晨晓,诗人踱步去古寺,看阳光从林间悠然流泄,曲径通幽,花木藤蔓爬满了禅房,墨绿的时光静静地绽放,灵动的鸟儿在林间嬉唱,心便在一潭静水中渐渐空无 。那是一个不受惊扰的禅界,寂静得只能听到隐约的梵音,低吟着前世的一段心语 。
就像此时的我,一个人,一杯茶,从深秋的晨晓,坐到午后 。阳光从窗棂间轻洒进来,落在一卷翻开的线装书上,惊动了我一场没有做完的梦 。梦回唐朝,千年前的长安城,是许多文人雅士共有的一个梦 。秋雁文章,菊花心事,同样的光阴下,每个人过着属于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。有些人,相隔千年,可以推心置腹;有些人,近在咫尺,却形同陌路 。同样是一本唐诗,不同的人,被不同的词句打动 。情感是人性致命的弱点,你喜欢的人,也许平凡,却让你无法忘怀;你喜欢的句子,也许寻常,却让你爱不释手 。
有时在想,缘分究竟是什么,让禅者这般信任和依恋 。许多人背着缘分,不辞辛劳地做着努力,却发觉,兜兜转转,还是抵不过宿命的安排 。有缘分的,纵是逆道而行,终究还是会走到一起 。无缘分的,像藤一样纠缠攀附,也会枯死分离 。我曾经喜欢芍药花的另一个名字,叫将离 。这个名字,有一种令人神伤的美丽,像一支哀婉的古曲,唱到最后,渐行渐远地让人好生不舍 。
人生最怕的就是分离,最痛心、最不舍的莫过于将离 。十指相扣的手,缓缓地松开,深情相看的眼眸,瞬间就捕捉不到彼此的神韵;转身的刹那,连落泪都是无力的,这就是将离的无奈 。我甚至很难想象,大朵的芍药花,开到鲜艳,开到极致,又如何会有这样一个悲情的名字 。任何的情深,都会惊动光阴,记忆会酝酿出灾难,我们所能做的,就是悲喜自偿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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