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辛弃疾 水龙吟·用些语再题瓢泉，歌以饮客，声韵甚谐，客为之釂】听兮清琼瑶些3 。明兮镜秋毫些4 。君无去此5,流昏涨腻6,生蓬蒿些 。虎豹甘人7,渴而饮汝,宁猿猱些8 。大而流江海,覆舟如芥9,君无助,狂涛些 。
路险兮山高些 。块予独处无聊些10 。冬槽春盎11,归来为我,制松醪些12 。其外芳芬,团龙片凤13,煮云膏些14 。古人兮既往,嗟余之乐15,乐箪瓢些16 。
注释
1用“些”语:《楚辞?招魂》多用“些”字作语尾助词,后世许多文章也仿效它,此词即模仿《招魂》,用“些”字作韵脚,同时“些”字上一字也押韵 。这是辛弃疾在词律上的创造 。
2髃(jiào叫):把杯中的酒喝干 。《礼记?曲礼上》:
“长者举未髃,少者不敢饮 。”《疏》云:“髃,尽也 。”
3清癿琼瑶:这是用美玉来形容瓢泉的水清洁明亮 。癿、琼瑶都是美玉名 。
4“明兮”句:是说瓢泉水像明镜那样清澈,能照见最细微的东西 。秋毫,秋天鸟类换毛时长的新毛,最初很细小 。人们用以形容很细微的东西 。
5君:指瓢泉水 。无:同勿,不要,切莫之意 。
6流昏涨腻:流水混浊,涨满污垢 。语本杜牧《阿房宫赋》:“渭流涨腻,弃脂水也 。”
7虎豹甘人:《楚辞?招魂》里描写地府有虎首牛身的魔怪,专门吃人,其中有“此皆甘人”之句,意思说,它们吃人以为甘美 。
8宁:宁可 。猿猱(náo挠):猴子 。猱,猴的一种 。以上三句是劝告瓢泉水:外面的虎豹甜美美地吃了人,它们口渴了就要来将你痛饮,但你宁可让山中的猴子饮用,也不要让虎豹喝 。
9覆舟如芥:语出《庄子?逍遥游》:“水之积也不厚,则其负大舟也无力 。覆杯水于坳堂之上,则芥为之舟,置杯焉则胶,水浅而舟大也 。”这里借指瓢泉水可能流入大江大海,帮着江水海水把船像芥子一样倾覆 。
10块:孤独自处的样子 。予:我 。
11槽:制酒的槽床 。盎:瓦盆,盛酒用 。
12松醪(láo劳):用松膏酿造的一种酒 。苏轼任定州太守时曾酿过这种酒,并作了《中山松醪赋》 。
13团龙、片凤:皆为宋代茶名 。见北宋蔡眥《铁围山丛谈》及张舜民《画墁录》 。
14云膏:浓茶 。
15嗟:文言感叹词 。这里作动词用,“感叹”的意思 。
16乐箪(dān单)瓢:乐于过清贫的生活 。据《论语?雍也》记载,孔子曾称赞他的大弟子颜回自甘于“一箪食,一瓢饮”(意思是用竹盒盛饭,用木瓢饮水)的平民生活 。后世就用“箪瓢”代指清贫的生活 。
赏析
瓢泉位于铅山县东期思渡瓜山脚下,以其形状如瓢而得名 。这里泉清水冽,风光美丽 。辛弃疾隐居带湖的后期,就物色此地作为自己晚年的归宿之所 。从福建罢官回来后,他就到瓢泉建造新居,并搬迁到此,一直居住到去世 。这首词即作于刚刚搬到瓢泉新居不久 。作者有感于当时世道黑暗,官场污浊,深以自拔于流俗为幸事,遂借对瓢泉的题写,抒发自己孤芳自赏、不同流合污的高洁情怀 。此词写法别致,通篇都是对着泉水说话,提出种种要求和规劝,但又处处关合自己,用泉水象征自己的品格和志趣 。上片劝说瓢泉水好好呆在山里,不要流出山去,以免横遭污染 。这显然受了杜甫《佳人》诗名句“在山泉水清,出山泉水浊”的启发 。作者对泉水的劝说和告诫分为四层:第一层即首二句,赞泉水之莹洁,以见保持自身本色之可贵 。第二层为“君无”三句,劝泉水不要流出山去受外界污染 。第三层为“虎豹”三句,进而告诫它不要为坏人所利用 。末四句为第四层,意更显豁,希望它不要去为恶势力推波助澜 。这一系列劝告,实际上都是借警告泉水以自警,提出对自己处世态度的严格要求 。
下片慨叹自己幽居无聊,呼吁泉水帮助自己解除愁烦,并表明安贫乐道的决心 。过片二句直写自己目前的处境及感受 。以下从“冬槽”至“煮云膏”六句,说要用洁净的瓢泉水来酿酒沏茶,这与屈原《离骚》中“饮木兰之坠露”、“餐秋菊之落英”等描写同一意趣,说明作者虽遭罢黜,仍在蓄养浩然正气 。最末三句点出本篇主旨,说自己将要追步古代贤哲,安贫乐道,过好隐居生活 。全词通过奇特的想象和鲜明的形象描绘,写出了作者对于所曾经历的黑暗险恶的仕宦生涯的憎恨 。但它虽是表现不满现实的情绪,却精力弥满,不流于颓唐失志,故颇能激发人们对丑恶现实的憎恨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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