漠河舞厅在哪里 梦见自己二婚办婚礼

来源:澎湃新闻
一首《漠河舞厅》 , 让位于中国最北端的小城漠河火了 。
神秘 , 遥远 , 极寒 , 曾是漠河留在很多人心中的印象 。很少人记得 , 火灾 , 是这座城市的另一个印记 。1987年5月6日 , 大火在大兴安岭北麓林区蔓延 , 烧过了101万公顷的森林 。28天不停的大火 , 吞没了211条生命 , 5万余人流离失所 , 其中漠河县的西林吉、图强、阿木尔三个林业局被烧毁 。这是1949年以来伤亡人数最多、毁林面积最大的一次森林火灾 。
去年 , 音乐人柳爽创作歌曲《漠河舞厅》 , 讲述了火灾中一个凄怆的爱情故事:一位名叫张德全(化名)的老人 , 妻子在1987年的火灾中遇难 , 此后34年 , 他未再婚 。过去 , 他们常在旧仓库里跳舞 , 妻子走后 , 老人来到漠河舞厅独舞 , 缅怀妻子 。
漠河舞厅门口 。本文图片除特殊标注外 , 均为澎湃新闻采访人员 朱莹 图
漠河舞厅内部 。
54岁的李金宝是漠河舞厅的老板 , 也是那场大火的亲历者 。2019年 , 他开了漠河唯一一家舞厅 , 一个由旱冰场改造成的600平米的地下室 , 门票5元一张 , 包月50块钱 , 来的多是五六十岁的老人 。最近 , 歌曲走红后 , 有人从广州、大庆、齐齐哈尔慕名而来 , 想看看真实的漠河舞厅 。
34年前 , 李金宝在火灾发生前两个月来到漠河 , 从大火中逃生 , 目睹城市被吞噬 , 火灾后短暂地逃离 , 又重回漠河 , 投身城市重建浪潮 , 见证了这座城市的重生和变迁 。
11月的漠河 , 夜晚气温降到零下一二十摄氏度 , 下午四五点 , 天已黑透 , 满是欧式建筑的街道上 , 清冷一片 。走在街上、通往林场的路上 , 能看到醒目的防火标语 。那些四五十岁往上的漠河人 , 几乎都能说出一些大火中的故事:一位妇女在火中失去双腿;一位林场女工 , 在灾后安置到外地的火车上 , 遇到一位阿姨 , 上来就抱着她大哭 , 说三个女儿全没了;一个男人 , 妻子和孩子在地窖中闷死 , 续娶的妻子得了癌症 , 他也患癌去世……
那些悲伤的、沉重的故事 , 随着一代漠河人渐渐老去 。火的记忆 , 却刻进了城市的血脉 。
11月的漠河市区 。
以下是李金宝的口述:

10月8号 , 我们本地电视台的采访人员过来找我 , 说有《漠河舞厅》这首歌 , 在网上挺受欢迎的 , 还给我看了漠河舞厅的视频 。
我这才想起来 , 确实有这个老人(张德全) 。他那时看上去60多岁 , 个儿不高 。2019年舞厅开业之初 , 他来过四五次 , 每次待个把小时 , 大部分时间坐那儿 , 也不跟人说话 。他挑曲儿 , 节奏感强的才跳 , 跳得挺好 , 能踩上点 , 看着像跳过很多年舞的人 。
舞厅里都是双人跳舞 , 当时看到他一个人跳 , 我还觉得有点奇怪 。
这两年 , 他再也没来过 。也有舞友们见过他 , 但都不知道他的情况 。这次听到他的故事 , 一下勾起了我对那场大火的回忆 。
我老家在吉林德惠县农村 , 家里六兄妹 , 父母都是农民 。中学毕业后 , 我到长春学了三年瓦工 。姑父在漠河成立了一个建筑施工队 , 哥哥姐姐都过去了 , 叫我也过去 。
1987年3月 , 我第一次去漠河 。先坐火车到哈尔滨 , 再到齐齐哈尔 , 再坐25个小时到漠河 , 那时齐齐哈尔到漠河只有一趟火车 , 人特别多 。一路上心情激动 , 都说漠河有原始大森林 , 就感觉很神奇 , 很向往 。
出站后 , 外面白茫茫一片 , 樟子松、落叶松上挂着雪 , 特别漂亮 , 心里也感觉敞亮 。
那时的漠河县城看上去跟农村差不多 , 都是板夹泥房 , 家家户户院里堆着冬天烧的木柈子 。哥哥和姑姑家在火车站附近 , 我在哥哥家住 , 帮忙看看孩子 , 劈劈柈子 。
火灾发生前的漠河县城 。拍摄自大兴安岭“五·六”火灾纪念馆 。
5月6号那天 , 听说山上着火了 , 县里通知各单位的青壮年劳动力待命 。下午 , 姑父、姐夫他们建筑队十几个人 , 到古莲林场起火点去打火 。我当时比较小 , 就让我在家看孩子 。
古莲林场起火点 。
7号那天 , 从家门口能看到远处浓烟滚滚 , 很多人在看热闹 , 当时都以为过几个小时就能扑灭 , 火到不了县里 。等到下午五六点 , 天空中都是烟 , 火顺着大风刮过来 。一个多小时后 , 火烧到一公里外的西林吉贮木场了 , 大家这才害怕 , 开始往外逃 。
大兴安岭“五·六”火灾纪念馆 。
我赶紧跟姑姑领着四个表弟表妹往外跑 , 啥也没拿 。这时候 , 火只有三四百米远了 , 天空烧得通红通红的 。
我们跑到100米外的永红桥下 , 桥下沙滩上已经挤了上千人 , 一些家离桥近的 , 还推着自行车、扛着电视 。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多 , 前面靠河的被挤到河里去了 , 上不来 , 就在水里站着 。
李金宝站在当年躲火的大桥下 。
场面一片混乱 , 很多人挤散了 , 互相喊家人名字 , 小孩的哭喊声不停 。姑姑、嫂子跟我们也挤散了 , 我一手扯俩孩子 , 小的吓哭了 , 大的喊妈妈 。
火蔓延到跟前 , 最近的时候只有二三十米 。眼前全是烟 , 呛进嗓子 , 有种窒息的感觉 , 我就让弟妹们用手绢捂住鼻子 。木柈子烧得通红 , 不时传出油桶、电视机的爆炸声 , “咣”一下蹿上天 , 老高了 。
大火烧毁民房 。拍摄自大兴安岭“五·六”火灾纪念馆 。
人们惊恐地看着房子被烧 , 漫天火光 , 外圈的人喊着“火来了火来了” 。我当时心里特别害怕 , 手紧紧攥着弟妹们 , 他们说“哥 , 轻点轻点” 。想到姐姐家在两公里外 , 离河远 , 她一个人带着孩子 , 很担心她 。
还好 , 桥边只有些零散的小树 , 大火没有蔓过来 。两三个小时后 , 火烧过了 , 人们四散回家 。我们也回去看 , 房子被烧得面目全非 , 里面还烧着 , 进不去 , 只能隔二三十米望着 。姑姑和嫂子看着才盖两三年的房子 , 哭了起来 , 弟妹们也跟着哭 。
大火过后的漠河县城 。拍摄自大兴安岭“五·六”火灾纪念馆 。
我们那一片的房子全烧没了 , 大家无处可去 , 有的去投靠亲友 , 有的就在家旁边 , 找木头临时搭个马架 。我们一家又回到桥下坐了一晚 , 冷了 , 就到外边烧着的木柈子边烤会儿火 。
那时候 , 我特别后悔来到漠河 , 很想回家 。

第二天 , 姑姑他们回家把没烧完的被子褥子、大米这些翻出来 , 之后领着孩子 , 到小商店找吃的 , 有些午餐罐头、水果罐头没烧着的 , 也能吃嘛 。那会儿大家都这样 。
还有很多人在找失散的家人 。姐夫也失散了 。7号那天火势控制不住后 , 打火队员撤回时 , 他跟姑父走散了 , 姑父当晚回来了 , 他没回 。
我们分成三拨 , 在县城里到处找姐夫 。我记得那时候 , 县城只有车站、医院、几家水泥砌的房子没被烧毁 , 剩下一排排烟囱直立着 。山上、路上有很多烧焦的遗体 , 大概得有一百多具 , 衣服都烧烂了 , 辨不出男女 , 可能是跑的时候半路被烟熏倒了 。后来听说还有一些遇难的 , 是因为大火来的时候躲地窖里 , 房子塌了 , 被埋了 。
很多遗体辨认不出来 , 有的好几家在辨认同一具 。姐夫手上戴了块上海手表 , 我们就按这个来辨认 , 看到一具 , 就上前扒拉下 , 看有没有戴表 。那时也不觉得害怕 , 心里祈祷着 , 千万别找着姐夫 。当时 , 我们看到有一具身形跟姐夫相似 , 也戴着手表 , 吓死了 , 打开表盖发现不是上海手表 , 才松了口气 。
通往河边的树林里 , 我看到有个妈妈抱着个七八岁的孩子 , 孩子被烧死了 , 趴母亲怀里 , 妈妈抱得紧紧的 , 哭得撕心裂肺 , 丈夫拉也拉不开 , 孩子爷爷奶奶也在旁边哭 。
我也看哭了 , 瞅了几眼就不敢再看 , 心里特别难受 。30多年过去了 , 那个画面还记得特别清楚 。
第二天 , 我们上漠河县医院找 。医院里挤满了人 , 有的刚送过来 , 身上焦黑一片;有的浑身裹着纱布 , 看不出人影 。每个楼层 , 都是嚎啕、呻吟喊痛的声音 。太平间里也满了 。那时候我特别害怕 , 觉得生命太脆弱了 。
之后几天 , 我们扩大范围 , 沿着县城周边的山林找 , 也没有找到 。直到第5天 , 接到了内蒙古满归镇那边的来信 , 才知道那天姐夫回来时 , 漠河县城戒严了 , 进不去 , 他就扒着一辆过路的火车 , 被带到了一百公里外的满归安置 。过了两天 , 姐夫跟逃到那边的灾民一块被送回来了 。
灾后头两天 , 大家用树杈、没烧完的棉被、衣服搭成帐篷睡觉 , 吃没烧完的米煮的粥 , 哪家有点吃的 , 互相传着吃 。第三天开始 , 饼干、面包、帐篷等物资陆续空投进来 , 住进了帐篷 。
灾后第十天 , 我不想在漠河待了 , 坐着闷罐车离开了 。弟妹们也跟着我回到吉林老家上学 , 当地孩子大多投奔亲友 , 到其他乡镇就读 。

回家后那段时间 , 我经常做噩梦 , 梦见寻找姐夫时扒拉尸体的情景 , 还有那位抱着孩子哭的母亲 , 一想起来就后怕 , 半夜吓醒 。直到一两年后才慢慢淡忘 。
在老家待了两个多月 , 姑父来电报 , 说漠河县里下达的重建任务紧 , 缺人手 , 让我回去 。哥哥姐姐也劝我 , 上那边起码能为结婚攒点钱 。
回漠河的火车上 , 从塔河开始 , 沿途都是被大火烧毁的森林 , 一片灰黑色 , 毫无生气 , 看得心情沉重 。整个漠河县城也死气沉沉 , 房子基本都被推平了 。
灾后重建已经开始了 。各个基建公司、施工队在招人 , 外国援建的推土机、装载机这些设备也陆续到了 。那时 , 水泥、砖这些建筑材料很紧缺 , 火车一拉过来 , 我们这些年轻点的就上车站抢物资 。
我跟着姑父他们盖平房 , 当时9区、10区的房子 , 很多是我们盖的 。三四年后 , 平房盖得差不多了 , 就给幼儿园、商场、镇政府这些公共基础设施维修 。
灾后重建 。拍摄自大兴安岭“五·六”火灾纪念馆 。
灾后 , 漠河开始分区规划 , 西林吉镇按数字分成了44个区 。在帐篷住了一年多后 , 人们陆续搬进新房 。
最初几年 , 关于火灾的记忆 , 不经意间会渗透到生活中 。大家坐一起 , 聊着聊着就会说起火灾时怎么逃亡的 , 家里烧啥了 , 拿出啥东西了 。有时也会说到 , 谁谁的家人在火灾中烧死了 , 谁谁是怎么烧伤的 。夏天 , 在市场上会看到一些烧伤的人 , 有的耳朵烧没了 , 脸上布满伤痕 , 每次一看到 , 就会想起火灾 。
走进漠河普通人家里 , 基本都空空荡荡的 , 电视、自行车这些全没了 , 生活重新归零的感觉 。
火灾后这些年 , 防火办每年会下达防火责任状 , 要求老百姓人走火灭 , 出门不带火 , 上山不吸烟 。五月六日那天 , 整个城市会响起警报声 。
早些年 , 漠河经济发展主要靠木材深加工、煤矿、金矿开采 。灾后那几年 , 城市重建、林场清林都需要人 , 从外地过来漠河的很多 。灾后重建持续了十来年 。重建完后 , 封山育林 , 赶上九几年下岗潮 , 就业机会少了 , 人员开始外流 。
直到这十来年 , 漠河发展比较快 , 旅游发展起来了 , 各个林场建了不少木耳、灵芝基地 , 农夫山泉也在漠河建厂 , 回流的人不少 。不过 , 留在漠河的年轻人很少 。

我在火灾后第二年结婚了 , 妻子也来到漠河 , 在漠河扎了根 。重建完后 , 我跟着哥哥下海经商 , 做了三四年蔬菜运输生意 , 之后卖磁带、录像带 , 卖衣服 。2010年左右 , 到工地上当工长 , 主要盖住宅楼、办公楼 , 还开了两三年台球厅 。现在 , 我有一个二三十人的施工队 , 主要包清工 。开舞厅是一个爱好 。
我跳舞快30年了 。
十六七岁时 , 在老家跳过迪斯科 。1992年卖服装的时候 , 朋友喜欢跳舞 , 带着我一块去舞厅 。刚开始不会跳 , 就坐边上瞅 , 后来跟着老师学交谊舞三步、四步 , 慢慢开始痴迷 。
九十年代 , 漠河几乎没什么娱乐场所 , 最早只有一家舞厅 , 后来开了三四家 , 来的多是年轻人 。我喜欢跳三步 , 基本每天都会去舞厅跳两三个小时 。
2010年开始 , 政府大力开发 , 征用场地 , 舞厅渐渐都关闭了 , 只能去KTV或者社区活动中心跳 , 那边空间小 , 没有那种灯光闪烁的氛围 。
2019年元旦 , 我就开了这家舞厅 , 每年10月开到来年5月 , 去年受疫情影响 , 只开了两三个月 。今年就10月份开了 , 疫情又发生后停业了 , 经常有舞友打电话问我啥时候开 。舞厅晚上六点半开到九点 , 来的多是老人 , 偶尔有些年轻散客 , 过来喝酒、过生日 。
漠河老人们的文化娱乐活动比较少 。夏天 , 大家会到广场上跳舞 , 扭秧歌 。男的打台球、乒乓球 , 下象棋 。冬天天冷了就来舞厅 , 冒着大雪也来跳舞 。去年冬天 , 想着舞友们过来不方便 , 我就每天6趟 , 开车接送他们 。
最近舞厅火了之后 , 有人联系我 , 说想来舞厅拍照 , 还有从广州、大庆、齐齐哈尔特意过来的 , 想来舞厅体验下 。之后我打算把舞厅简单装修下 , 不管赚不赚钱 , 都要一直开下去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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