儒林外史第五回主要讲了什么内容 儒林外史第五十六回写了哪些内容

第十五回 葬神仙马秀才送丧 思父母匡童生尽孝
话说马二先生在丁仙祠正要跪下求签 , 后面一人叫一声马二先生 , 马二先生回头一看 , 那人像个神仙 , 慌忙上前施礼道:“学生不知先生到此 , 有失迎接 。但与先生素昧平生 , 何以便知学生姓马?”那人道:“‘天下何人不识君?先生既遇着老夫 , 不必求签了 , 且同到敝寓谈谈 。”马二先生道:“尊寓在那里?”那人指道:“就在此处 , 不远 。”当下携了马二先生的手 , 走出丁仙祠 , 却是一条平坦大路 , 一块石头也没有 。未及一刻功夫 , 已到了伍相国庙门口 。马二先生心里疑惑:“原本有这近路!我方才走错了 。”又疑惑:“恐是神仙缩地腾云之法也不可知 。……”来到庙门口 , 那人道:“这便是敝寓 , 请进去坐 。”那知这伍相国殿后有极大的地方 , 又有花园 , 园里有五间大楼 , 四面窗子望江望湖 。那人就住在这楼上 , 邀马二先生上楼 , 施礼坐下 。那人四个长随 , 齐齐整整 , 都穿着紬缎衣服 , 每人脚下一双新靴 , 上来小心献茶 。那人吩咐备饭 , 一齐应诺下去了 。马二先生举眼一看 , 楼中间挂着一张匹纸 , 上写水盘大的二十八个大字一首绝句诗道:“南渡年来此地游 , 而今不比旧风流 。湖光山色浑无赖 , 挥手清吟过十洲 。”后面一行写“天台洪憨仙题” 。马二先生看过《纲鉴》 , 知道“南渡”是宋高宗的事 , 屈诣一算 , 已是三百多年 , 而今还在 , 一定是个神仙无疑 。因问道:“这佳作是老先生的?”那仙人道:“憨仙便是贱号 。偶尔遣兴之作 , 颇不足观 。先生若爱看诗句 , 前时在此 , 有同抚台、藩台及诸位当事在湖上唱和的一卷诗 , 取来请教 。”便拿出一个手卷来 。马二先生放开一看 , 都是各当事的亲笔 , 一递一首 , 都是七言律诗 , 咏的西湖上的景 , 图书新鲜 , 着实赞了一回 , 收递过去 。捧上饭来 , 一大盘稀烂的羊肉 , 一盘糟鸭 , 一大碗火腿虾圆杂脍 , 又是一碗清汤 。虽是便饭 , 却也这般热闹 。马二先生腹中尚饱 , 不好辜负了仙人的意思 , 又尽力的吃了一餐 , 撤下家伙去 。
(马二疑“恐是神仙缩地腾云之法” , 可见那人真像神仙 。马二随仙人升阶 , 见长随穿着无不整齐 , 脚下全是新靴 , 好一派仙境气象 。读仙人绝句 , 推算三百多年高寿 , 为之一震 。又有与众官吏唱和律诗手卷 , 证明仙与官同乐的祥和 , 由不得不信 。马二腹中尚饱 , 见神仙端出肉食 , 不好辜负 , 又尽力吃了一餐 。好个吃货!)
洪憨仙道:“先生久享大名 , 书坊敦请不歇 , 今日因甚闲暇到这祠里来求签?”马二先生道:“不瞒老先生说 , 晚学今年在嘉兴选了一部文章 , 送了几十金 , 却为一个朋友的事垫用去了 。如今来到此处 , 虽住在书坊里 , 却没有甚么文章选 。寓处盘费已尽 , 心里纳闷 , 出来闲走走 。要在这仙祠里求个签 , 问问可有发财机会 。谁想遇着老先生 , 已经说破晚生心事 , 这签也不必求了 。”洪憨仙道:“发财也不难;但大财须缓一步 。自今权且发个小财 , 好么?”马二先生道:“只要发财 , 那论大小!只不知老先生是甚么道理?”洪憨仙沉吟了一会 , 说道:“也罢 , 我如今将些须对象送与先生 。你拿到下处去试一试 , 如果有效验 , 再来问我取讨;如不相干 , 别作商议 。”因走进房内 , 床头边摸出一个包子来打开 , 里面有几块黑煤 , 递与马二先生道:“你将这东西拿到下处 , 烧起一炉火来 , 取个罐子把他顿在上面 , 看成些甚么东西 , 再来和我说 。”
(憨仙道 , 发财不难 , 权且先发个小财怎么?马二急回“只要发财 , 那论大小!” , 煞是可爱 。)
马二先生接着 , 别了憨仙 , 回到下处 。晚间果然烧起一炉火来 , 把罐子顿上 。那火支支的响了一阵 , 取罐倾了出来 , 竟是一锭细丝纹银 。马二先生喜出望外 , 一连倾了六七罐 , 倒出六七锭大纹银 。马二先生疑惑不知可用得 , 当夜睡了 。次日清早 , 上街到钱店里去看 , 钱店都说是十足纹银 , 随即换了几千钱 , 拿回下处来 。马二先生把钱收了 , 赶到洪憨仙下处来谢 。憨仙已迎出门来道:“昨晚之事怎么?”马二先生道:“果是仙家妙用!”如此这般 , 告诉憨仙倾出多少纹银 。憨仙道:“早哩 , 我这里还有些 , 先生再拿去试试 。”又取出一个包子来 , 比前有三四倍 , 送与马二先生 。又留着吃过饭 。别了回来 。马二先生一连在下处住了六七日 , 每日烧倾炉 , 银子 , 把那些黑煤都倾完了 , 上戥子一秤 , 足有八九十两重 。马二先生欢喜无限 , 一包一包收在那里 。
(憨仙有化煤成银的妙术 。马二检验仙术 , 先得六七锭 , 换了钱 , 后又得八九十两 , 加起来应当不下于当初的九十二两 , 自然欢喜 。)
一日 , 憨仙来请说话 。马二先生走来 。憨仙道:“先生 , 你是处州 , 我是台州 , 相近原要算桑里 。今日有个客来拜我 , 我和你要认作中表弟兄 。将来自有一番交际 , 断不可误 。”马二先生道:“请问这位尊客是哪位?”憨仙道:“便是这城里胡尚书家三公子 , 名缜 , 字密之 。尚书公遗下宦囊不少 , 这位公子却有钱癖 , 思量多多益善 , 要学我这‘烧银’之法;眼下可以拿出万金来 , 以为炉火药物之费 。但此事须一居间之人 。先生大名 , 他是知道的;况在书坊操选 , 是有踪迹可寻的人 , 他更可以放心 。如今相会过 , 订了此事 , 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 , 成了‘银母’ , 凡一切铜锡之物 , 点着即成黄金 , 岂止数十百万 。我是用他不着 , 那时告别还山 , 先生得这‘银母’ , 家道自此也可小康了 , ”马二先生见他这般神术 , 有甚么不信 , 坐在下处 , 等了胡三公子来 。三公子同憨仙施礼 , 便请问马二先生:“贵乡贵姓?”憨仙道:“这是舍弟 。各书坊所贴处州马纯上先生选《三科墨程》的便是 。”胡三公子改容相接 , 施礼坐下 。三公子举眼一看 , 见憨仙人物轩昂 , 行李华丽 , 四个长随轮流献茶 , 又有选家马先生是至戚 , 欢喜放心之极 , 坐了一会 , 去了 。
(为客人一番交际 , 憨仙要马二假认为他中表兄弟 , 好做居间 , 客人是胡尚书家的三公子 , 与娄中堂两公子照应着 , 这憨仙如同张铁臂、权勿用之辈 。娄公子爱好访贤 , 图个场面 , 这位胡公子则有钱癖 , 要学化煤成银之术 , 准备投一万金 , 待七七四十九日 , 烧出银母 , 即可点一切金属为黄金 , 一本万利 。马二有先前试验 , 无不信服 。)
次日 , 憨仙同马二先生坐轿子回拜胡府 。马二先生又送了一部新选的墨卷 。三公子留着谈了半日 , 回到下处 。顷刻 , 胡家管家来下请帖 , 两副:一副写洪太爷 , 一副写马老爷 。帖子上是:“明日湖亭一卮小集 , 候教!胡缜拜订 。”持帖人说道:“家老爷拜上太爷 , 席设在西湖花港御书楼旁园子里 , 请太爷和马老爷明日早些 。”憨仙收下帖子 。次日 。两人坐轿来到花港 , 园门大开 , 胡三公子先在那里等候 。两席酒 , 一本戏 , 吃了一日 。马二先生坐在席上 , 想起前日独自一个看着别人吃酒席 , 今日恰好人请我也在这里 。当下极丰盛的酒馔点心 , 马二先生用了一饱 , 胡三公子约定三五日再请到家写立合同 , 央马二先生居间 , 然后打扫家里花园 , 以为丹室;先兑出一万银子 , 托憨仙制药物 , 请到丹室内住下 。三人说定 , 到晚席散 , 马二先生坐轿竟回文瀚楼 。
(胡公子设宴 , 定下数天后立合同 , 马二居间 , 付款一万银子 , 憨仙开始造银母 。这设宴地点 , 正是马二前回漫游西湖 , 想都不敢想 , 羡慕不已的去出 。只“马二先生用了一饱” , 也惹人一笑 。)
一连四天 , 不见憨仙有人来请 , 便走去看他 。一进了门 , 见那几个长随不胜慌张 。问其所以 , 憨仙病倒了 , 症候甚重 , 医生说脉息不好 , 已是不肯下药 。马二先生大惊 , 急上楼进房内去看 , 已是淹淹一息 , 头也抬不起来 。马二先生心好 , 就在这里相伴 , 晚间也不回去 。挨过两日多 , 那憨仙寿数已尽 , 断气身亡 。那四个人慌了手脚 , 寓处掳一掳 , 只得四五件紬缎衣服还当得几两银子 , 其余一无所有 , 几个箱子都是空的 。这几个人也并非长随 , 是一个儿子 , 两个侄儿 , 一个女婿 。这时都说出来 。马二先生听在肚里 , 替他着急 。此时棺材也不够买 。马二先生有良心 , 赶着下处去取了十两银子来 , 与他们料理 。儿子守着哭泣 , 侄子上街买棺材 , 女婿无事 , 同马二先生到间壁茶馆里谈谈 。
(马二听闻憨仙病危 , 只因“心好” , 日夜相伴 , 竟惊发现神仙随从原是子女 , 穷得连丧葬费都筹不到 。又凭着“良心” , 自取十两银子帮助料理后事 。女婿颇感动 , 道出实情来 。)
马二先生道:“你令岳是个活神仙 , 今年活了三百多岁 , 如何忽然又死起来?”女婿道:“笑话!他老人家今年只得六十六岁 , 那里有甚么三百岁!想着他老人家 , 也就是个不守本分 , 惯弄玄虚 。寻了钱又混用掉了 , 而今落得这一个收场 。不瞒者先生说 , 我们都是买卖人 , 丢着生意 , 同他做这虚头事 。他而今直脚去了 , 累我们讨饭回乡 , 那里说起!”马二先生道:“他老人家床头间有那一包一包的‘黑煤’ , 烧起炉来 , 一倾就是纹银 。”女婿道:”那里是甚么‘黑煤’!那就是银子 , 用煤煤黑了的!一下了炉 , 银子本色就现出来了 。那原是个做出来哄人的 。用完了那些 , 就没的用了 。”马二先生道:“还有一说:他若不是神仙 , 怎的在丁仙祠初见我的时候 , 并不曾认得我 , 就知我姓马?”女婿道:“你又差了 。他那日在片石居扶乩出来 , 看见你坐在书店看书 , 书店问你尊姓 , 你说 , 我就是书面上马甚么 , 他听了知道的 。世间那里来的神仙!”马二先生恍然大悟:“他原本结交我是要借我骗胡三公子!幸得胡家时运高 , 不得上算 。”又想道:“他亏负了我甚么?我到底该感激他 。”当下回来 , 候着他装殓 , 算还庙里房钱 , 叫脚子抬到清波门外厝着 。马二先生备个牲醴纸钱 , 送到厝所 , 看着用砖砌好了 。剩的银子 , 那四个人做盘程 , 谢别去了 。
(马二良善人 , 不信神仙也有假 。活了三百多岁 , 还能化煤成银 , 且能直唤出我的名字 , 一一拆穿了 , 才恍然大悟 。然马二毕竟良善人 , 使钱帮着料理后事 , 将棺材停到前日游过那森然处 , 给假扮随从的四人回乡资费 , 念憨仙赠银之恩 , 送他个好收场 。)
马二先生送殡回来 , 依旧到城隍山吃茶 。忽见茶室傍边添了一张小桌子 , 一个少年坐着拆字 。那少年虽则瘦小 , 却还有些精神 。却又古怪 , 面前摆着字盘笔砚 , 手里却拿着一本书看 。马二先生心里诧异 , 假作要拆字 , 走近前一看 , 原本就是他新选的《三科程墨持运》 。马二先生竟走到桌傍板凳上坐下 。那少年丢下文章 , 问道:“是要拆字的?”马二先生道:“我走倒了 , 借此坐坐 。”那少年道:“请坐 , 我去取茶来 。”即向茶室里开了一碗茶 , 送在马二先生跟前 , 陪着坐下 。马二先生见他乖觉 , 问道:“长兄 , 你贵姓?可就是这本城人?”那少年又看见他戴着方巾 , 知道是学里朋友 , 便道:“晚生姓匡 , 不是本城人 。晚生在温州府乐清县住 。”马二先生见他戴顶破帽 , 身穿一件单布衣服 , 甚是蓝缕 , 因说道:“长兄 , 你离家数百里 , 来省做这件道路?这事是寻不出大钱来的 , 连餬口也不足 。你今年多少尊庚?家下可有父母妻子?我看你这般勤学 , 想也是个读书人?”那少年道:“晚生今年二十二岁 , 还不曾娶过妻子 。家里父母俱存 。自小也上过几年学 。因是家寒无力 , 读不成了 。去年跟着一个卖柴的客人来省城 , 在柴行里记帐 。不想客人消折了本钱 , 不得回家 , 我就流落在此 。前日一个家乡人来 , 说我父亲在家有病 , 于今不知个存亡 , 是这般苦楚 。”说着 , 那眼泪如豆子大掉了下来 。马二先生着实恻然 , 说道:“你且不要伤心 。你尊讳尊字是甚么?”那少年收泪道:”晚生叫匡迥 , 号超人 。还不曾请问先生仙乡贵姓 。”马二先生道:“这不必问 。你方才看的文章 , 封面上马纯上就是我了 。”匡超人听了这话 , 慌忙作揖 , 磕下头去 , 说道:“晚生真乃有眼不识泰山!”马二先生忙还了礼 , 说道:“快不要如此 。我和你萍水相逢 , 斯文骨肉 。这拆字到晚也有限了 , 长兄何不收了 , 同我到下处谈谈?”匡超人道:“这个最好 。先生请坐 , 等我把东西收了 。”当下将笔砚纸盘收了 , 做一包背着 , 同桌凳寄在对门庙里 , 跟马二先生到文瀚楼 。
(引出匡超人 。以好我书而心动 , 知其身世而恻隐 , 马二又要做一回良善了 。)
马二先生到文瀚楼开了房门坐下 。马二先生问道:“长兄 , 你此时心里可还想着读书上进?还想着家去看看尊公么?”匡超人见问这话 , 又落下泪来道:“先生 , 我现今衣食缺少 , 还拿甚么本钱想读书上进?这是不能的了 。只是父亲在家患病 , 我为人子的 , 不能回去奉侍 , 禽兽也不如 。所以几回自心里恨极 , 不如早寻一个死处!”马二先生劝道:“快不要如此 。只你一点孝思 , 就是天地也感格的动了 。你且坐下 , 我收拾饭与你吃 。”当下留他吃了晚饭 , 又问道:“比如长兄你如今要回家去 , 须得多少盘程?”匡超人道:“先生 , 我那里还讲多少?只这几天水路搭船 。到了旱路上 , 我难道还想坐山轿不成?背了行李走 , 就是饭食少两餐 , 也罢 。我只要到父亲跟前 , 死也瞑目!”马二先生道:“这也使得 。你今晚且在我这里住一夜 , 慢慢商量 。”到晚 , 马二先生又问道:“你当时读过几年书?文章可曾成过篇?”匡超人道:“成过篇的 。”马二先生笑着向他说:“我如今大胆出个题目 , 你做一篇 , 我看看你笔下可望得进学 。这个使得么?”匡超人道:“正要请教先生 , 只是不通 , 先生休笑 。”马二先生道:”说那里话?我出一题 , 你明日做 。”说罢 , 出了题 , 送他在那边睡 。次日 , 马二先生才起来;他文章已是停停当当 , 送了过来 。马二先生喜道:“又勤学 , 又敏捷 , 可敬!可敬!”把那文章看了一遍 , 道:“文章才气是有 , 只是理法欠些 , ”将文章按在桌上 , 拿笔点着 , 从头至尾 , 讲了许多虚实反正、吞吐含蓄之法与他 。他作揖谢了要去 。马二先生道:“休慌 。你在此终不是个长策 , 我送你盘费回去 。”匡超人道:“若蒙资助 , 只借出一两银子就好了 。”马二先生道:“不然 , 你这一到家 , 也要些须有个本钱奉养父母 , 才得有功夫读书 。我这里竟拿十两银子与你 。你回去做些生意 , 请医生看你尊翁的病 , ”当下开箱子取出十两一封银子 , 又寻了一件旧棉袄、一双鞋 , 都递与他 , 道:“这银子 , 你拿家去;这鞋和衣服 , 恐怕路上冷 , 早晚穿穿 。”匡超人接了衣裳、银子 , 两泪交流道:“蒙先生这般相爱 , 我匡迥何以为报!意欲拜为盟兄 , 将来诸事还要照顾 。只是大胆 , 不知长兄可肯容纳?”
(马二良善 , 真良善 。教文章 , 呕心沥血 , 送钱财 , 出手慷慨 。匡超人青春年少 , 马二长辈年龄 , 却欲拜马二为兄 , 而非认师 , 真是没大没小 。)
马二先生大喜 , 当下受了他两拜 , 又同他拜了两拜 , 结为兄弟 。留他在楼上 , 收拾菜蔬 , 替他饯行 。吃着 , 向他说道:“贤弟 , 你听我说 。你如今回去 , 奉事父母 , 总以文章举业为主 。人生世上 , 除了这事 , 就没有第二件可以出头 。不要说算命拆字是下等 , 就是教馆、作幕 , 都不是个了局 。只是有本事进了学 , 中了举人、进士 , 即刻就荣宗耀祖 。这就是《孝经》上所说的‘显亲扬名’ , 才是大孝 , 自身也不得受苦 。古语道得好:‘书中自有黄金屋 , 书中自有千钟粟 , 书中自有颜如玉 。’而今甚么是书?就是我们的文章选本了 。贤弟 , 你回去奉养父母 , 总以做举业为主 。就是生意不好 , 奉养不周 , 也不必介意 , 总以做文章为主 。那害病的父亲 , 睡在床上 , 没有东西吃 , 果然听见你念文章的声气 , 他心花开了 , 分明难过也好过 , 分明那里疼也不疼了 。这便是曾子的‘养志’ 。假如时运不好 , 终身不得中举 , 一个廪生是挣的来的 。到后来 , 做任教官 , 也替父母请一道封诰 。我是百无一能 , 年纪又大了 。贤弟 , 你少年英敏 , 可细听愚兄之言 , 图个日后宦途相见 。”说罢 , 又到自己书架上 , 细细检了几部文章 , 塞在他棉袄里卷着 , 说道:“这都是好的 , 你拿去读下 。”匡超人依依不舍 , 又急于要家去看父亲 , 只得洒泪告辞 。马二先生携着手 , 同他到城隍山旧下处取了铺盖 , 又送他出清波门 , 一直送到江船上 , 看着上了船 , 马二先生辞别 , 进城去了 。
(马二良善 , 只是良善 , 不介意兄弟相称 , 反而欢喜 。先前若非憨仙不暴毙 , 此时的良善应在监狱里 。马二劝匡超人把文章举业放在第一志向 , 唯一志向 , 不要再事下等杂务 , 暂时对父母奉养不周也不必介意 , 一旦中了举人、进士 , 光宗耀祖 , 就一步登天了 。)
匡超人过了钱塘江 , 要搭温州的船 。看见一只船正走着 , 他就问:“可带人?”船家道:“我们是抚院大人差上郑老爹的船 , 不带人的 。”匡超人背着行李正待走 , 船窗里一个白须老者道:“驾长 , 单身客人 , 带着也罢了 , 添着你买酒吃 。”船家道:“既然老爹吩咐 , 客人你上来罢 。”把船撑到岸边 , 让他下了船 。匡超人放下行李 , 向老爹作了揖 , 看见舱里三个人:中间郑老爹坐着 , 他儿子坐在旁边 , 这边坐着一外府的客人 。郑老爹还了礼 , 叫他坐下 。匡超人为人乖巧 , 在船上不拿强拿 , 不动强动 , 一口一声 , 只叫“老爹” 。那郑老爹甚是欢喜 , 有饭叫他同吃 。饭后行船无事 , 郑老爹说起:“而今人情浇薄 , 读书的人 , 都不孝父母 。这温州姓张的弟兄三个都是秀才 , 两个疑惑老子把家私偏了小儿子 , 在家打吵 , 吵的父亲急了 , 出首到官 。他两弟兄在府、县都用了钱 , 倒替他父亲做了假哀怜的呈子 , 把这事销了案 。亏得学里一位老师爷持正不依 , 详了我们大人衙门 , 大人准了 , 差了我到温州提这一干人犯去 。”那客人道:“这一提了来审实 , 府、县的老爷不都有碍?”郑老爹道:“审出真情 , 一总都是要参的!”匡超人听见这话 , 自心里叹息:“有钱的不孝父母 , 像我这穷人 , 要孝父母又不能 , 真乃不平之事!”过了两日 , 上岸起旱 , 谢了郑老爹 。郑老爹饭钱一个也不问他要 。他又谢了 。一路晓行夜宿 , 来到自己村庄 , 望见家门 。只因这一番 , 有分教:敦伦修行 , 终受当事之知;实至名归 , 反作终身之玷 。
不知后事怎么 , 且听下回分解 。
(匡超人听得郑老爹所语 , 想那些有钱的不孝 , 我这没钱的又不能孝 , 直叹不平 。若匡超人有钱了 , 不知如何样?与郑老爹一面之缘 , 双方印象不错 , 还有后文 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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